据林州志记载，红旗渠全长1500余公里，总干渠长70.6公里，渠底宽8米，渠墙高4.3米，纵坡为1/8000。工程于1960年2月动工，它以浊漳河为源，在山西省境内的平顺县石城镇侯壁断下设坝截流，将漳河水引入林州。林州老百姓于太行山悬崖绝壁之上，险滩峡谷之中，逢山凿洞，遇沟架桥，削平了1250座山头，架设152座渡槽，开凿211个隧洞，修建各种建筑物12408座，挖砌土石达2225万立方米。参与修建的人员中先后有81人献出了生命，其中年龄最大的63岁，年龄最小的只有17岁。至1969年7月支渠配套工程全面完成，历时十年余。即使在今天，这也是一项浩大的工程，而60年前，不单缺少工程机械，甚至还缺衣少食，可以想象修建红旗渠的艰难。

沿渠走在青年洞的路途中，满是峭壁悬崖，狭窄处，抬头仰望，如坐井观天一般；低头俯视，面临深渊，恐高的人恐怕会“两股颤颤，汗不敢出”。仔细观察悬崖不难发现大自然和人的气力的不同：上面是大自然的杰作，山石巨大，不知有几千几万吨，纵横的沟壑初看杂乱无章，细看却又有一种妙趣天然的整齐。下面呢，山石虽然也很巨大，但相比之下就琐碎得多了。一个就像青年说话，痛快沉稳；一个恰似老妪闲聊，细琐唠叨。

这样的景致，这样的氛围，难免会让人心生感慨。在“劈开太行山”景观处，我就偶遇了两个游人，一个说：“在大自然面前，人类终究是渺小的啊。”另一个笑了笑，指着镌刻了“劈开太行山”字迹的巨大山石说：“我倒不觉得，你看，大自然制造了这么大的石头，力气自然是大，但却被人类劈开了，你说，究竟是谁的力气大呢？”

俩人的对话让我在接下来的路程中不时琢磨，我想，在大别山，在红旗渠，人和自然谁更伟大或者是一个次要的课题，人和自然共同的坚韧、顽强、执着才更震撼人心！人与自然的沟通方式是怎样的？是天人感应吗？林州人从古到今，达官显贵、贩夫走卒都穿行在太行山群山万壑之中，冥冥之中是不是和天地养成了同样的秉性？

离青年洞1公里左右，有堪称“太行一奇”的一线天。一线天长50余米，宽只有0.4米，仅容一人单身独行，体壮身宽者甚至需侧身吸肚才能通过。身处一线天中，两边石壁逼仄，一层层地叠加上去，似乎随时会向中间挤压过来，让人心生惶恐。由于阳光常年难以照耀到，崖壁上稀稀拉拉地生长着簇簇小植物，光线昏暗时，就如幽谷山涧里的苔藓一般，衬着赭红的岩石，一种诡异的忧伤慢慢弥散，人便汗毛倒竖，腿脚发软。出得崖来，回首仰望崖尽之处，仅见一线天光，天地便成了线条的世界，一线天的险峻可见一斑。60年前，林州人在这样的地方，生生劈出一条水渠来，需要怎样的勇气和智慧啊！据说，当年一位刚过门三天的新媳妇就因为修渠殁没于此。离世时，她头上新媳妇特有的标志——红头巾被鲜血浸透得越发艳丽，染红了她丈夫的衣襟和脸庞。我不知道，她的丈夫怀抱她时是否想起了她的一颦一笑，想起了她娇俏的身姿，想起了她说过的绵绵情话。60年了，她安静地躺在地下，仿佛从来没有来过这个世界，只有红旗渠陪伴着她，渠水无声无息。

应该给她立个碑，应该给他们立个碑！好在林州人有智慧，立山为碑，山即是碑，碑即是山，前国家主席李先念题写的“山碑”二字刻在青年洞口的山崖上，让殁去的修渠人魂魄有所依附，日夜守护着红旗渠。

——于2019.7.2日